前不久,我们收到了宋丽丽同学的一封来信。宋丽丽是弘慧于2009年第一次在沅陵县二酉乡苗族中学设立盛华奖学金时资助的第一批学生之一。在信中,丽丽回忆了自己年少求学的经历以及与弘慧的渊源,一字一句,情真意切。“若为林木,当欣欣以向荣;若为幽草,当萋萋而摇绿。”愿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现将宋丽丽同学的这封信分享给大家。 宋丽丽,华东理工大学研究生在读 敬爱的弘慧家人: 你们好!转眼间,我已被二十四年的光阴抛掷到此处——远赴求学,客居他乡。午夜梦回,来时跋山涉水的路途依稀可见,遍地的青草芬芳;而归去的终途,河面烟波浩渺,人家喧嚣。 2019的新年,是我第一次在外地过的新年。由于母亲工作的原因和疫情的影响,我们两个人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过完了安静平和的新年,我们都想念家乡,但彼此心照不宣。元宵节之后某一天的下午,父亲从老家返回了长沙。他给我看了一些老屋的照片——房檐塌了,地面陷了,我年少时贴满墙壁的奖状也跟着风走了;屋里一片狼藉,铺满了枯叶和尘土,像一处荒废的古迹,破败不堪。 我当时差点落下泪来。仿佛过往被尘封、被洗涤、最后被时光带走了一般,我感到心里顿时空了出来,有一种无法言说、无法抑制的悲伤汹涌而出。 记忆所及的尽头是四岁,再往前便模糊不清了。那时候,虽家徒四壁,日子过得清苦,但有父母陪伴,我也不觉得艰辛。2003年,我7岁,尽管父母到处承包农活,但已经无法供我和姐姐两个人上学了,随后,他们外出打工,把我留守在爷爷奶奶家里。2008年,由于承受不住重男轻女思想的压迫和生活的冲击,我开始了在我那狭小、昏暗的老屋里长达七八年的独居生活。 每周五下午一两点到家,用炭渣烧煤球,天气好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可以烧燃,要是遇见下雨天,煤球就接不了火,只能周六再烧,晚饭也就做不了了。没有电视,没有玩具,没有课外书,我在那昏暗的灯光中,看书、做作业、发呆、睡觉,像野草一样地生长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那狭小昏暗的老屋容纳我,陪着我在寂寥的光阴中品味五味杂陈的生活。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2019年8月经历的一件小事。那日,烈日炎炎,我去火车站给母亲取车票,从母亲的小区到车站的路很长,大约2小时的车程。漫长的路途,公交车上的人很少。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公车上的寂静被一阵聒噪所打破——那是一位中年大叔,他拉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身形有些发福了。刚上车就很大声地问司机要多少车费,眉眼间显露出一股赶路的疲倦。他在靠后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期间不停地打电话,当他拨到第四个电话时,对面终于有人接通了。接下来是一阵震耳欲聋的争吵,然后他气愤地挂断了电话,掩面而泣。 从他的电话中我得知,洪水冲走了他的家,他的老父亲也因此过世,他刚从工作的地方请假,辗转路途赶往老家。但行至此处,他身上只剩下最后172块钱,不够最后一趟的车费。而电话中,虽几次恳求,但他的老板因工作期未满拒绝支付给他工资。于是他最终在车上哭出声来。 看到他哭的那一刻,我的泪水也夺眶而出,我说不清楚那种情愫,但我当时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最后,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我将身上仅有的225块钱塞给了他。我希望他早点回到家,早点见到他那已经过世的父亲。 何处是慈悲呢?我年少时时常叩问自己,直到后来,我终于得到了答案:慈悲就在心中。而带领我找到这个答案的,就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弘慧。 2009年,弘慧基金会第一次在二酉乡苗族中学设立助学金,当时,鄢氏家族的孙辈将他们的零花钱攒起来作为捐赠资金,以他们中年纪较大的捐赠人的名字命名为:盛华奖学金。而我,借助着小学毕业考试的优秀成绩成为了第一批受助者,从此成为了弘慧的一员。 对弘慧最初的印象也是最深的印象是张帆大哥和飞燕姐。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帆大哥时,就被他和蔼可亲的笑容所感动。记忆中,每一次和我们见面时他都面带笑容,从不吝惜对我们的关怀和鼓励,他是那样一个温暖可亲的人。我记得初三时,张帆大哥去我家走访,到村子时,已经是下午了。当时父亲刚从田间回来,张帆大哥走上前握着我父亲的手,父亲说:“我手上都是泥土”,张帆大哥却说:“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当时我便知道他在意我们每一个人的感受。 而认识飞燕姐,是在盛华奖学金第一次的颁奖仪式上,那第一份证书便是飞燕姐颁发到我手上的。日后虽也有很多关于弘慧的证书,但第一次的那种心境是最印象深刻的。当时,飞燕姐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望我们,我记得有一天上午,飞燕姐又来到二酉中学,和我们几个弘慧生在操场旁的大树下坐成一桌,互相诉说着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大部分人的经历都透露出生活的不易——有些人要做全部的农活,有些人要照顾一家老小......而整个过程中,飞燕姐虽面带微笑,但眼里噙满泪水。当时我便知道她心疼在场的每一个人。 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们却能够那样深切地给予我们包容和理解。在那段学习生活上都充满挑战的时光里,弘慧给予我的那份理解和鼓励给了我很大的力量,让我有更大的勇气继续往前走。 初中三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父母过年会回一趟家,还没过元宵节,就又出去打工了。父母文化水平不高,没有学历,没有专攻,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路子,只能从事着辛劳但低薪的工作。当时的网络、通讯都远不及现在发达,寄钱多以汇票的方式。父母隔几个月会给我寄一次生活费,由于父母收入不高,加上其他一些因素,多方影响,我的生活过得并不充裕。而当时,盛华奖学金一年1500元的资助,填补了我学习上和生活上资金的欠缺,使得我不用因为金钱而担忧劳碌,能更平静更专心地去学习。事实上,我后来整个的高中也是依靠弘慧的资助而完成的。 也许真的是一个人太孤寂、太无助了吧,所以那些岁月才那么地让人记忆深刻。那段时光里,我受到过很多误解、很多委屈,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和保护。 如今,随着岁月的流转,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在那被生活打磨的光阴里,所有的爱与关怀都足够刻骨铭心,他们汇聚成的强大力量支撑我走过了那段时光,以至于我没有被孤寂吞没,成为怨天尤人之人。 虽历经曲折,但我最终还是如年少时所愿,上了大学。大概是2017年3月,弘慧在上海举行慧话活动,我是当时的志愿者之一。当天,我有幸见到了盛华奖学金的资助人鄢盛华先生。交谈之间,他给了我很多的肯定、支持和鼓励,但有些遗憾的是,当时时间匆忙,我并未有机会正式向他道谢。 别人给予的帮助并不是理所应当,因此,要铭记那些恩情,成为更好的自己。在那个像野草一样生长的年纪里,弘慧给了我最深情的陪伴和关怀。所以,纵使岁月清淡,我依旧学会了感激和悲悯,并带着那份感激和悲悯走到了现在。 何处是慈悲呢? 我曾经生于尘埃,长于尘埃,在尘土之中奋力萌发,想得到雨露的洗礼。但如今,我已经不惧尘埃了。 若为林木,当欣欣以向荣;若为幽草,当萋萋而摇绿。做弘慧新一代的接班人,慈悲在怀,无惧尘埃。 沅陵县二酉学子 宋丽丽 2020年10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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